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愛慣就好了。


這，到底是誰的黃金時代？




我不認識蕭紅。

於此之前，我其實僅有聽聞，連她的作品都沒看過，對於民初文壇與政壇上的紛爭，我零落得很，這位天妒紅顏的女作家在我來說，竟只是「黃金時代」（The Golden Era）裡那位顛沛流離的可憐女人，為此，我深深遺憾。

遺憾來自於己身的孤陋寡聞，也遺憾未能參與那個時代的倥傯。


百年後的現在，文壇依然有筆墨氣味，卻難有民初當時的患難精神，我光看電影描述戰亂時期靠爬格子餬口的作家們沆瀣一氣，連奔走出逃也一塊兒，內心的衝擊和感動便無以復加，我憧憬那樣的氛圍，卻不期待現今出現那樣的小團體，只因時代不同了、悲憤不一樣了、就連鍾愛的文字也大相逕庭了。

「黃金時代」以蕭紅的一生為骨幹，她的遭遇和作品、她的愛恨與取捨都成為電影裡的養分，用一幕幕冰天雪地佐上始終流離失所的哀怨，生在那般時代的作家真會這樣的，他們可以奪走她的全部，但無法奪走她的文思和字句，包括她的哀愁與悲傷。

他們，除了當時的政府和亂黨，更有無法抵抗狡賴的窘迫現實，於蕭紅，還有一生的摯愛。


風流蕭軍確實是我心目中作家的模樣，那是男人都想要的爛漫，卻也是只能空想的真相，或許是吧、錢沒什麼了不起，還清楚自己想擷什麼，在有限呼吸裡頭沒有過不去的；不過，在多租一天舖子就要多五毛錢的深刻現實中，過不去的事情依然沒能好過，只是暫時被羅曼蒂克遮掩了，讓他的視線裡只有蕭紅，卻在內心深處明白那不會是最終。

風流是男人、更是作家的實心，只是他並不以為自己不忠，多半時候，他覺得只是階段罷了，轟轟烈烈的六年以後，他情歸軍旅征途中的另位伊人。


這段期間，不僅蕭軍逐漸發現彼此正在分離，蕭紅也許覺得那個易怒暴躁的男人終是最終，就算身旁陪伴著的已經不一樣了，即便深陷險境的慌忙也不單純了，只要拍封電報，他還是會來的，是不？

我天真地以為，那才是作家，民初時代的作家，那個我們都不曾不會不能更不願去經歷的兵荒馬亂，走過足以掀翻自我的荒唐，才寫得出鑽入人心的筆勁。


就連魯迅都給了蕭紅極高評價。


習慣現實生活的你我是無法理解，但，作家的腦筋是浸水的，水腦的程度並不因為時代變遷而有改變，這類人無論處在何種境地，都能將痛苦和挫敗用以自慰於千載難逢的悲哀，你說那是憂鬱嘛、可能有部分是，但真正憂愁的是寫不出撼動人心的句點，鬱悶的是沒能經歷淒慘無比的分別，作家的腦子都有問題，唯有遭過殃，才明白何謂人生。

即便只是一點點酸楚，都能蔓延成滋養生命的露水，相較之下，蕭紅筆下的社會層面雖然怵目驚心，卻實際許多，那個年代沒有可以安居樂業的角落，既然沒有，何必粉飾太平？


但她雖未假裝，卻在感情路上陸續跌跤，汪恩甲、蕭軍、端木蕻良……男人們也許並未全都負心，也沒有足夠寬廣結實的肩膀可供依靠，「黃金時代」著墨的重點也在這兒，蕭紅的感情生活，甚至有點托大了一個人被感情左右人生的影響。

我們，誰能不愛上某個人、然後成為無法割捨的習慣？


愛情是沒能習慣的，彼此習慣生命中有對方存在以後，原本歡欣的一切就會慢慢變質，愛情也不會因為習慣而變好的，只為那不是我們想揪在一個人身旁一輩子的主因，如果少了點心思，習慣到底會腐蝕既有的甜蜜，當眼裡出現另一道春天，蜜糖會在另一個世界發芽。

蕭紅清楚了，所以她最後選擇在武漢嫁端木為妻，蕭軍，那個曾經相伴快活、文筆砥礪的伴侶，只能留在遙遠的蘭州，及不要念起的西安。


茫茫路途，若還能選擇一人到老，你會希望身邊那人是誰？

如果遠離早已習慣的一切才會輝煌，妳將繽紛的時代又在何方？

忽然認清了，在最低落的鐘擺迴盪之下，才會激出最絢爛的生命，蕭紅年僅三十一，擲下的流言蜚語還可以說幾個三十一年？


「黃金時代」拍攝方式相當特殊，包括蕭紅本人，出現在她生命裡的重要人物都宛如告解般地對著鏡頭說話，有的只有幾句、有的講了好一段故事，對她的人生故事沒有認識的我而言，是種奇特的觀影感受，我彷彿看著蕭紅友人對於事件的描述，扎實地認識這位奇女子。

這部電影讓我反芻了好些天，本來想在「第51屆金馬獎觀眾票選最佳影片評審團」看完之後趕緊寫出來的，只是，衝擊力道之大出乎意料，我並非文青、也不願是文青，頂多是個黑青的我卻對這電影乃至蕭紅的生平產生莫大興趣，好感不致於，可那會是難以抹滅的心靈撼動。


為多了解蕭紅，上網查了一些資料，看見相關人物的生平代表作與寫作年份，頓時感觸良多。

民國初年，戰亂頻仍，生長在那個時期的作家卻都一一留下動人篇章，我自付不是作家之流，多少也寫了上百萬字，可在現今文青雨後春筍的年代，竟一點留不住讓人記住的字句，遑論代表作品，可能知名與否得等到作古，回頭看看蕭紅當時的文學涵養與觀察洞悉，突覺自己素質低落、文意平凡，為文者無非希望留點聲名，好對得起筆耕已久的淡墨，似乎，如今絲毫不及為文階段？


許該這樣自嘲一下，套句電影裡的對白：你的熱還很大！

既然對於寫作的熱情不減，寫下著名篇幅的時刻總會到來，而那，將會是我的黃金時代。



[youtube 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WJ8OV2SuB_s?rel=0]
－2014台北金馬影展－
電影名稱：黃金時代（The Golden Era）
官方網站：http://www.goldenhorse.org.tw/
影展日期：2014.11.06-11.27