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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ennett Miller的《魔球》(Moneyball),改編自Michael Lewis同名原著,講的是Oakland Athletics經理Billy Beane的故事,Michael Lewis有同樣改編成同名電影的《攻其不備》,還有《老千騙局》、《大賣空:預見史上最大金融浩劫之投資英雄傳》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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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
Ken Fisher的《投資最重要的三個問題》(Investing by knowing what others don’t)說,(關於成功的投資)最重要的問題只有三個,第一,什麼是你/大家都相信,但卻是錯的;第二,怎麼測量別人認為不可測量的事;第三,怎麼認清眼睛無法看到的東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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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投資最重要的三個問題》說:關於贏,關於每一回合、下一回合、再一回合,持續、持續地贏,唯有掌握這個要點,那就是,知道別人不知道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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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該書開頭,Ken Fisher語帶揶揄,實則再正經不過地,三言兩語把檯面上熱門的各種投資準則狠擊一記。他說的乾脆:如果那真的是個「有用的技巧」,就應該攻無不克,但是,它們中有任何一個,能這樣嗎?根本沒有。從來沒有任何一筆技巧、沒有任何一種資歷或認證,可以保證站穩投資的贏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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該書還沒真正開始。但讀到這裡,我們難免要問,噢是嗎?可你用這書不正要教我們一些「技巧」嗎?你也是要保證這本書要講的,就是投資必勝秘笈,不是嗎?……那你跟他們的差別是什麼呢?……又,且慢,整件事其實不合理吧?當所有人都拿著這本書,還有誰會在賭局中落敗呢?而沒有人輸,又有誰會贏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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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的有一個「完美」的秘訣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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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謂「完美」,難道不只是類似破壞性/毀滅性創新那樣的東西?真有了這個,眼前的遊戲就總將直接終結,再也不用玩了,不是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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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1
你發現了嗎?情況是,我們來到了邏輯的分層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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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關於「在遊戲中戰勝」(而並非「消滅遊戲」)的技巧,可以是完美的,但前提得是,它必定無所謂被套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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換句話說,可以傳授、套用的技巧,總是有限的,在一輪接一輪打開的局面中,無曾戰無不克。而完美技巧,儘管可能存在,但它無法被傳授、套用。如果有這樣的東西,它必定指陳某個meta機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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它是一落抽象的概念,瞄準的,是各連動項目間的「關係」。關於這個秘訣的應用,是要緊依著某一diagram,然後當其中某項目有所變動,依據此一diagram,對其他項目作出相應的調整。項目與項目必須不斷調整,必要時也可全部換掉,唯一不變的,就是diagram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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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真是「一個秘訣」嗎?是的。它並非虛無,它指陳某特定diagram,它是這個diagram,不是別的diagram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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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真是「一個秘訣」嗎?很難說。世局不斷變動,意味著不斷有項目需要被調整。空間意涵的延伸、時間意涵的延伸,都是未知,都暗示著永無休止的調整;以及最要命的,我們甚至無從確認自己是否真的掌握了對此一核心概念的領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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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魔球》講的,就是這樣的一個「秘訣」。它知道別人不知道的。它是後設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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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.
用數據、數據的運算,取代經驗、直覺,怎麼可能是對的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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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, 不是所有的數據、數字、「科學」,指的都是同一件事。不是每種情況下,數據和過程、直覺、神秘,都處於二元性的對立。在這例子裡,所採用的數據是一些整合性的結果。把每個球員的「個體性」抹去,摘取其與局面之間的關係。在這例子裡,經驗容易發生的誤謬在於,人容易困在故事裡,我們的經驗將傾向以每單一一場賽事為meta frame來看球員表現,但在打造一支贏球球隊(而非打造球場明星)前提下,要勾勒一個[球隊在賽事中總結地終究勝出]的diagram,meta frame應該是球員的全歷程,base on在這個來標記、計算此球員的表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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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, 只是補充與延續第一點。在將「經驗」、「直覺」這類更有人性的事宜,無止盡上綱之前,我想先提醒一件事:你所感受、認知、體會、感染、洞察、記憶、反思、念念不忘的東西,是否除了「內容」,也總還關於「形式」?換句話說,在日常或任何封閉脈絡,在對過去的反省、對未來的展望、對當下的感知、對未知的隱約洞察,你是否在感覺到一個什麼之刻,同時感覺到關於此一感覺的限定範圍?倘若是,我想你可以大膽地聽從你的經驗與直覺(主要是直覺),倘若不是,你最要小心的,恰恰就是你的經驗與直覺。因為,現實,無論它看來再貧乏、單純,它就是一落深淺不同的層次狀態,無法辨清自身之夾處於多個不相容意義之間、無法打從心裡理解並接受再強烈明確的感受或認識’終究都是限定性的,你就是沒有辦法認識現實的全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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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並沒有需要非得認識全局不可,但假如無法認識全局,就不應該從事需要認識全局的工作,不應該作關於全局之重大決定,不應該發表關於全局之發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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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.
《魔球》中Brad Pitt飾演的經理不去球場,也幾乎不看比賽,講英國傳奇足球教練故事的《魔鬼聯隊》(The Damned United)中由Michael Sheen飾演的教練也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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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然這有各種可能,某種習慣,某種禁忌,某種心理上的承受,種種。但對我來說,那也還可以有另一個意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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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總是這樣想:如果我們之於一件事,是處於某種meta關係,則我們是否應該確保自身存在,越少牽涉、碰觸到該事越好?因為不論我們多麼努力保持中立、清明、低限,我們依然是現實裡的某個實體存在,和我們欲meta處理的對象處在同一現實。都先別管該事所處在的任何混沌或未知,單單我們的存在本身,首先就會本質性地影響我們對它的設定,乃至於隨後的觀察、預測、調度等meta動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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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總是這樣想:當作為meta者,我們可以消失嗎?我們可以不在嗎?要縮小或隱形到什麼程度,才能確保我們依然擁有此一meta者資格,卻又不至於牽動現實地干涉了結果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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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這裡,其實也是我對於之前關於「故事中的經驗」的繼續回應與思考。該退得多遠,我們才能保持「對於某件事之直覺」的清澈與純粹,看到那是什麼、那和其他事項的關係、它從哪裡來、將往哪裡去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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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想的是,人是故事的動物,故事總是在頃刻間吞噬了我們。只要進入故事,只要對任何一個細節發生認同,我們就難以作為之於此故事的meta者。不只因為我們自己正是故事的其中一個局部,更因為我們所作為的這個局部,正滲透、連動地影響其他局部。待閱讀拆解的靜態全景,成為了動態過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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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,我們就真的是愛抽象的輪廓、diagram,多過於愛那些曲折、曖昧但富有韻律的人生嗎?或許是個悖論,或許不是。我以為我們就是太愛那些永無休止、永難釐清的混亂,才會甚至不惜以退出,來交換其之完全靜止。作為擁有,作為終極的「看到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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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.
Billy Beane說,他真的很希望能在Oakland Athletics拿下全國冠軍,唯有這樣才能重寫此一遊戲的基本組成與內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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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oston Red Sox老闆除了開出史上最高薪,更展現對Billy Beane哲學的高度興趣與重視,事實上,他甚至也將提出勝利貢獻指數(Win Shares, WS)的Bill James給找去了。而這不就是Billy Beane哲學的源頭,他到底為什麼終究選擇留在Oakland Athletics?

我想,Beane確實不能去Boston Red Sox。事情恰恰如Beane所說,就是要在一個像Oakland Athletics這樣資源乏缺的小隊,真能拿下世界冠軍,這才能宣告此一哲學之被實踐,可以重寫整個遊戲之被認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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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ames可以去Boston Red Sox,他是在理論層次上工作,他追求的是理論之合理性,當他從來並不特意在現實上追求完美實踐,他的工作目標就是一個可被傳授與套用的可用理論/技巧。但Beane的目標是關於將此一理論轉換為現實中的完美秘訣。換句話說,如同本文第一部份談的,兩者有一個meta層次的錯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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像Beane這樣的人,他要的是什麼?內容即形式,形式即內容。讓現實證明理論獨一無二之優越地位,也用理論正式將現實收納成一個不再曖昧、浮動的所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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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今,Billy Beane並沒有成功。關於棒球,也許這個理論真的就不是完美的,也許,我們只是還沒有獲得證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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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,Boston Red Sox採行該哲學後,拿下世界冠軍,但這根本不能說明什麼。重申:要「證明」一個理論,你就是只能做到:內容即形式,形式即內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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